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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锋与殉道:追忆姜天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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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一老江汉大学原址在汉口赵家条,现在是统建大江园高层住宅小区,离武汉作家协会很近。20世纪80年代后期,江汉大学副校长张维麟教授和中文系副主任邱胜威教授,一个主治文艺学,
一 老江汉大学原址在汉口赵家条,现在是统建大江园高层住宅小区,离武汉作家协会很近。20世纪80年代后期,江汉大学副校长张维麟教授和中文系副主任邱胜威教授,一个主治文艺学,一个专攻当代文学。中文系教师中,平反“右派”教师好多都是中国作家协会或者武汉作家协会会员,如左介贻、刘树勋、杨江柱、陈泽群、姜弘、周莎白等先生。“武汉作家研究”成为中文系当时的重要科研方向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也曾经在《江汉大学学报》开辟“武汉作家研究”专栏;邀请诗人曾卓、报告文学作家祖慰及小说家池莉、刘醒龙、陈应松等到江汉大学做文学讲座;召开武汉作家作品研讨会、专访相关作家等。这些活动,提升了江汉大学武汉作家研究之成果,也拓展了武汉作家研究之学术影响力。 江汉大学曾于1989年6月15日主办“姜天民新作讨论会”。来自湖北省社科院文学研究所、武汉市文联和武汉作家协会、长江文艺出版社、《芳草》编辑部、《金潮》编辑部、武汉大学、华中师范大学、湖北大学、黄冈师专、武汉电视台等单位的四十余名作家、评论家、编辑、教授等,在亲切、坦诚的气氛中,就姜天民新作《白门楼印象》的探索意义及美学价值等问题,展开了热烈讨论①。 半年以后,姜天民日记中有这样的记载: 一九九○年一月九日 上午阴,温度正常,不太冷。下午四点以后,天晴得秀嫩,光洁,瑰丽,清朗,令人心悦。早晨睡至十点,起来吃早饭,江汉大学学报的吴艳来访,闲话到十二点,刘华下班回来。吴艳是江汉大学教文学的老师,写过我的评论文章。原来江汉大学学报准备发表六篇评论文章,现因大气候不允许,决定撤销。我亦无言。② 姜天民家住汉口三眼桥,离老江汉大学很近。我这次去他家,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拜访姜天民是与邱胜威先生还有几位年轻教师一道,应该是在1989年6月“姜天民新作讨论会”之前。记得姜天民开门后就忙着打开冰箱,取出盒装饮料给我们解渴……谈文学创作,还谈及做良臣、良医不成,而只能做良民——他言之凿凿,满怀义愤和不甘。 1990年1月9日去姜天民家,只我一个人,带去《江汉大学学报》编辑部对稿件的意见,使他误以为我在《江汉大学学报》兼任编辑。我也带了我自己的《白门楼印象》评论稿,姜天民看后说“没有你发言时说的精彩”。《江汉大学学报》1990年第1期还是发表了两篇评论文章,一是邱胜威先生的《话说姜天民——在“姜天民新作讨论会”上的发言》③,二是於可训先生的《浪漫原型:姜天民新作散论》④。我的论文没有在《江汉大学学报》上发表,等到江汉大学青年教师范步淹在《小说评论》 1990年第5期发表《红·白·黑——〈白门楼印象〉的主题意象》,姜天民已经到了天堂,在天堂里继续编织他的文学美梦。我自己,1990年9月到北京大学进修,随后学术关注点发生变化,再回到武汉作家研究这个专题时,已经是2007年。 2015年4月19日,《姜天民文集》出版座谈会在武昌举行。这套4卷本文集,收录了姜天民小说、散文、诗歌、评论作品,共计150余万字,由姜天民好友刘醒龙策划、作家出版社于2005年1月出版。参加座谈会的有来自北京、上海和我省的作家、评论家、姜天民生前好友和家人。大家追忆姜天民,感怀于他在文学创作方面显现出的献身精神、过人才华和突出成绩…… 座谈会上,有学者说姜天民是当代文学一个很好的“标本”。的确,姜天民年近不惑而文风大变,其代表作就是《白门楼印象》系列小说。由写实到先锋,在武汉作家中少有,与他同时代先锋作家也不尽相同。《白门楼印象》系列小说,已发表的中短篇共13篇,这次出版的文集还刊发了1个短篇和2个长篇,其中的长篇小说明显带有未完成印迹。姜天民38岁英年早逝,结合他身前日记与一贯的拼命三郎作风,文学殉道者形象呼之即出。在这个座谈会上,我以先锋与殉道为关键词追忆姜天民。以为先锋与殉道似乎存在某些联系,于是继续追问:姜天民文风的变化与先锋、殉道之间的联系如何?是否具有普泛意义? 法国著名作家安德烈·纪德(Andre Gide,1869—1951),1947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在所有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中,纪德是最有争议作家之一,文坛上他也一向是受人争论的作家。为什么?因为他的善变。纪德发表处女作时才21岁,等到获诺贝尔文学奖已是78岁老人。纪德作品的重要性为何要等到半个世纪以后才被评委会所认可?当年,瑞典学院常任秘书安德斯·奥斯特林解释道:“纪德毫无疑问是这样一个作家,其真正的价值要放到长远的览望中才可以评估,需要一段空间,才可以让辩证法的三个阶段有回旋的余地……他是一个善变的普鲁斯特,他的态度永远在变,不竭不休的从对立一端来启示,以便激出火花,这乃是为什么他的作品看似不断对话,而其中的信仰一直跟着怀疑奋斗,禁欲一直跟着对生命的爱奋斗,纪律也一直跟着自由的渴望奋斗。”⑤ 今天,我们追忆姜天民,也需要在展望中发现他文风变化的原因及其价值,从姜天民写实到先锋的创作轨迹里,重新发现和定位他在武汉作家乃至当代文学中的独特意味。 二 作家姜天民(1952—1990)1978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那时,他在湖北英山县文化馆工作,其作品包括故事、诗歌、快板书和小戏曲。调任武汉市文联专业作家后的1982年,他的小说《第九个售货亭》荣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青春》文学奖,《小说选刊》1982年第10期选刊,入选《中国新文学大系——1976—1982短篇小说集(下卷)》(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6年版)。从此,姜天民在文坛声名鹊起。后来他到鲁迅文学院、北京大学作家班学习并毕业。虽然我们说作家是无法定制培养的,但鲁迅文学院、北京大学作家班的学习经历,使姜天民得以进入当时知名学者和作家圈(后者有的成为他的老师),与自己年龄相仿、创作势头极好的相关作家成为同学。师生间和同学间的相互学习、相互激励和碰撞,提升了姜天民的创作天赋和热情。 1982年后,姜天民继续沿着《第九个售货亭》的风格写作,发表了《小城里的年轻人》(《青春》1983/02)、《失落在小镇上的童话》(《北京文学》1984/12)、《我心爱的三弦琴》(《十月》增刊1985/01)、《佛子》(《十月》1986/05,1987年2月收入《39种世界——鲁迅文学院第八期毕业作品小说集二》,漓江出版社。)等作品。这之前,姜天民所发表的作品绝大多数是在湖北武汉的刊物上,1982年以后,连续4年,他都能够在全国有影响的文学期刊上发表小说。这4年,除了小说,姜天民还发表了一些杂文和少量的报告文学。题材和风格基本没有突破《第九个售货亭》格局,直到1986年在《十月》上发表《佛子》。姜天民所关注的对象不再只是与他相仿的年轻人。到1987年,他几乎沉寂了,没有发表小说,只发表两篇杂文。 1988年开始,姜天民推出他的系列小说“白门楼印象”。先是在《长江文艺》1988年11期上发表3篇,同时在《武汉青年报》和《芳草》各发表一篇。1989年在《天津文学》第一期上发表3篇,紧接着在《天津文学》第二期上又发表3篇。同年,在大型文学刊物《长江》发表1篇。1990年,在《作家》第6期上发表了1篇。共13篇,可谓一发而不可收。 今年出版的《姜天民文集》第二集为《白门楼印象集》,共16篇,除了上面记载已经发表的13篇,补发的三篇作品是小短篇《闹新房》,还有长篇小说未定稿《蛮荒》和《马铁炉传奇》。 1986年,在姜天民发表《佛子》之前,中国当代先锋小说的前行者莫言、残雪和马原已经在文坛声名鹊起,为“后起的先锋派铺平了最初的道路”⑥。1987年,《人民文学》破天荒以第一、二期合刊方式,登载了不少前卫性作品,如马原、莫言,还有当时还是无名小卒的孙甘露、北村、叶曙明、姚霏、乐毅和杨争光的作品。同年底,《收获》第五、六期合刊,也摆出一个先锋派的阵容,主力有苏童、余华、格非等作家,他们的作品比年初《人民文学》的那些要纯正成熟一些。1988年,《收获》第六期再次推出一组先锋小说,有马原的《死亡的诗意》、苏童的《罂粟之家》、余华的《难逃劫数》、格非的《青黄》、孙甘露的《请女人猜谜》。同年《收获》第五期,还发表了余华的《往事如烟》 。1989年,《人民文学》第三期再次刊登了一组先锋小说。但1989年, 先锋小说作家们似乎放低了冲刺的姿态,小说叙事也显得更加平实和流畅⑦。也就是说,1989年以后,“先锋派放低了形式主义的姿态,或者说形式主义的小说叙事已经为人们所习惯,新发现的形式外表被褪下,那些历史情境逐渐浮现,讲述‘历史颓败’的故事成为1989年之后先锋派的一个显著动向”⑧。其代表作家是苏童、叶兆言和格非。 《长江文艺》1988年和《天津文学》1989年间集中发表姜天民“白门楼印象”系列小说,应该是学习和呼应了《人民文学》、《收获》的做法,客观上也展示和推动了先锋小说的创作。与《人民文学》、《收获》不同,《长江文艺》和《天津文学》是集中推出姜天民这一位作家,长处是集中力量凸显一位作家的创作成果,而且还是《人民文学》和《收获》没有提及的先锋作家。但也因为如此,其声势和阵容都不及《人民文学》和《收获》,加上刊物影响力本来也低于《人民文学》和《收获》,时间的节点又是在先锋文学思潮的下行阶段。在“各领风骚三五年”的文坛,姜天民的《白门楼印象》系列小说自然就没有产生可能或者应有的影响。尽管时任《天津文学》主编的蒋子龙命名《白门楼印象》系列小说为“新意念小说”,尽管江汉大学召开了“姜天民新作讨论会”……如果假以时日,也许有学者会跟进研究,但天妒英才,姜天民还没有来得及完善他的先锋实验,尤其是还来不及巩固他在先锋小说创作方面的成绩,不幸而成为千古文章未尽才! 在湖北武汉,姜天民造先锋小说声势之前的1987年,方方和池莉的“新写实主义”的《风景》、《烦恼人生》已经在全国范围内产生重要影响。湖北当代文学主流是现实主义创作类型,虽然方方、池莉的“新写实主义”已经完全不同于传统的现实主义,尤其是小说类型和表现形态方面。方方《风景》在冷静的不动声色的叙事中把生活事实和盘托出和以一个亡灵人物的视角叙说故事等,都是传统现实主义所缺乏的。池莉《烦扰人生》以平实的手笔写出平实生活,其刻骨的真实,仍然让人震惊!然而,在文学与现实社会的关系上,在对真实性、客观性的追求上,“新写实主义”与现实主义传统还是一脉相承。也可以这么说,1987年以后,中国的当代文坛,是先锋与写实的并驾齐驱,湖北文坛几乎就是这种趋势的一个缩影。 姜天民“白门楼印象”系列小说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登场的。中国当代先锋小说⑨已由鼎盛转向势头减弱,因而,“白门楼印象”系列小说可以被看成是20世纪80年代先锋小说之余绪。姜天民的先锋小说在语言形式上还带有刻意先锋的痕迹,但在小说意味方面,已经进入讲述“历史颓败”故事的先锋行列,其对人性复杂性的了悟与抒写,并不亚于当时的许多先锋小说。姜天民1990年的离世,对研究他的创作造成负面影响,故现有的当代文学史甚至湖北文学史(当代文学卷)里,姜天民都是缺席的。《姜天民文集》的出版,可能会改写当代湖北文学史,抑或中国当代文学史,那是后话。 历史无情,但历史给予的时空背景,足以使我们能够充分地俯瞰与览望。一两年的时间,真所谓弹指一挥间。作家作品的价值,本身就有一个不断解读、不断发现和不断阐释的过程。况且已经有了《姜天民文集》作为坚实的文本基础。 三 格非曾经说过:“对于一个年轻的写作者来说,先锋性是必须具备的。你想想看,前面有那么多前辈和陈规旧俗,你的阅历不够深,读的书也不够多,你拿什么资本跟前辈们较劲?年轻人如果老气横秋,就别写了。”“先锋性是一直需要的,写作者需要一直挑战,哪怕写出了非常出色的作品,也不能保证下一部作品还很成功。”⑩这是作家的经验之谈。年轻作家必须具备先锋性,是说年轻人需要运用新异的造势策略;作家一直需要先锋性,是从创作需要不断创新的角度立论,这里的先锋性,指写作姿态上对陈规的突破和革新,强调的是敢于否定已经存在的审美规范而不断创新的先锋精神。 与姜天民年龄相仿即1950年后出生的作家,如莫言(1955)、马原(1953)、残雪(1953),早在1986年以前,他们就发表先锋小说的代表作,等到苏童(1963)、格非(1964)、余华(1960)这一拨先锋小说家集体登场,并形成蔚为大观的先锋文学思潮,也比姜天民发表先锋小说的时间要早,这时的先锋文学生力军都是1960年后出生的更为年轻的作家。姜天民年近不惑而文风大变,由写实到先锋,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自信。姜天民的敢于变化,应了格非的后一种说法,“先锋性是一直需要的”,也应了纪德所言:“人的内心越是丰盛,可能性越是多样,就越是易于改变,越是不愿让他的未来被过去所决定。那被人捧做我们的模范的人,所提供的往往是石化的土地,无法垦植文化。”从这个意义上,我们需要重新认知姜天民由写实到先锋的一般意味! “先锋”即是“前卫”,先锋艺术的本质是新异而领先潮流。根据“不断创新”原则,打破公认的规范和传统,不断创造新的艺术形式和风格,这就使先锋文学在本质上总是带有铤而走险的色彩。推而广之,文学史上哪一次的变革不是带有铤而走险的性质呢?唐诗之后的宋诗,以文为诗——以文字为诗、以议论为诗、以才学为诗,不也是在唐诗的巅峰过后,在唐诗的巨大阴影下的铤而走险的决绝的先锋实验么?从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先锋与铤而走险,与知其不可而为之,甚至与殉道是联系在一起的。既然是铤而走险,就存在失败的可能,就存在被跌得粉身碎骨的可能。但是,信念、信仰的力量,簇拥着、裹挟着这个人,义无反顾,勇往直前!这个人,愿意为他的信念、理想而献身!这就是殉道!“生命是一个参不透的奥秘。因为,它虽然不断耗蚀着、不断地在摧毁着自己,可是却是一代代延绵不绝地传衍下去。生命就像德里纳河之桥一样,坚决顽强地支撑着。”“不管是个人,或是集体,都唯有透过殉道方能显现其意义及正值。殉道是人对多变生命的一项胜利,是人的一项创造性的自我肯定。”由此可见殉道的价值和力量! 今天,我们慨叹姜天民以38岁之生命殉了文学之道,这是不错的。在文学创作方面,姜天民以拼命三郎著称,他真的是搭上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往深处说,当姜天民一改写实风格而尝试先锋小说创作的时候,就已经蕴含殉道意味!姜天民实在“不愿让他的未来被过去所决定”,这需要何等的决绝与气魄!不惜以肉身做代价,不惜以文学生命为抵押,除了创造,一切都在所不惜! 也许,我们在解读姜天民“白门楼印象”系列小说时,习惯将他与当时的先锋小说比较,感叹其中的某些元素难分伯仲。也许,姜天民先锋小说里的人物和意象还残留着马尔克斯的印记,甚至存在我们似曾相识的博尔赫斯语言迷宫和叙事圈套,但是,姜天民先锋小说内隐的现代主义气息,重构的历史故事,以及对当下社会的另类表达,对人性复杂性的勘破与体悟,则是宝贵的创作实绩。也许这些创新元素还没有来得及被彰显,甚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弥漫其中的先锋气派和决绝的殉道精神,则是我们所缺乏并理应发扬光大的,这大概也是追忆姜天民的应有之义吧。 注释: ①江宗闻:《“姜天民作品讨论会”在我校召开》,《江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9年第2期。 ②陈明刚:《苍天的花朵——传说姜天民》,《芳草》2007年第3期。转引自 ③邱胜威:《话说姜天民——在“姜天民新作讨论会”上的发言》,《江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0年第1期。 ④於可训:《浪漫原型:姜天民新作散论》,《江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0年第1期。 ⑤[意]安德斯·奥斯特林:《颁奖词》,陈映真主编:《诺贝尔文学奖全集》第26卷,远景出版事业公司1981年版,第3~4页。 ⑥陈晓明:《中国当代文学主潮》,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348页。 ⑦陈晓明:《中国当代文学主潮》,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349~356页。 ⑧陈晓明:《中国当代文学主潮》,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357页。 ⑨於可训:《中国当代文学概论》,武汉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64页。 ⑩格非:《格非,先锋性是一直需要的》,《南方日报》2014年8月22日。 [法]纪德:《伪币制造者》,陈映真主编:《诺贝尔文学奖全集》第26卷,远景出版事业公司1981年版,第335页。 陈映真主编:《诺贝尔文学奖全集》第37卷,远景出版事业公司1981年版,第105页。
文章来源:《江汉考古》 网址: http://www.jhkgzz.cn/qikandaodu/2021/0214/359.html